杭州日報訊 領(lǐng)讀:首席記者 張磊
閱讀給了陳慧極大的寬慰和精神力量,讓她在繁重的工作、家務(wù)之外,成了別人口中的“菜場作家”。從隨便抓一本書讀到用閱讀啟迪寫作、觀察人生,再到系統(tǒng)地閱讀優(yōu)秀文化作品,陳慧的閱讀故事讓我們看到:每一本書里都藏著一道光,而一直閱讀,生命之光也將無比耀眼。
講述人:陳慧
地區(qū):浙江余姚
我是個專業(yè)混菜市場的小販,因為熱愛閱讀、寫作,出版了兩本散文集。
我的閱讀始于童年。養(yǎng)父開了磨坊,請了個三十出頭的幫工,姓石,我叫他“石大大”。石大大就在我家堆放雜物的西廂房休息,廂房沒有門,小孩子能隨便進出,擺在枕頭邊的書很容易就落入了我的眼簾。記不清是哪一天拿到的第一本書,嘗到了閱讀的樂趣后,我就一頭扎了下去。石大大的書不定期更換,有《故事會》《山海經(jīng)》《今古傳奇》《紅樓夢》《聊齋志異》《七劍下天山》《聚散兩依依》……
十一二歲的我,結(jié)構(gòu)稍微復(fù)雜的字都不認(rèn)識,懶得查字典,就生吞活剝地往前讀。傍晚,我從學(xué)校放學(xué),匆匆忙忙寫完作業(yè),立刻去石大大的床頭翻找出書,騎在門檻上,一直看到奶奶點起油燈。
星期天,大人們下地干活去了,院子里靜悄悄的。狗趴在墻邊懶懶地打著瞌睡,我捧著一本書在門前的水杉樹下一坐半天。陽光穿過水杉樹葉細密的縫隙,掉在我的腳下,麻雀在我的頭頂嘰嘰喳喳。偶爾抬起頭,藍藍的天上,云朵白白胖胖。世界又明亮又美麗,又溫暖又動人。
后來上了職高,工業(yè)學(xué)校外的巷子里有一溜兒出售文具兼租書的小店。我最愛臺灣作家席絹的系列叢書,她筆下的女主角一律古怪精靈,男主角一概英俊邪魅。我課間不歇氣地看,課堂上墊在作業(yè)本下看,租書的花費占去了我零花錢的三分之二。
2004年,我嫁到浙東山區(qū),房里有一只鑲了厚玻璃的書柜,存放了幾十本舊書,有《青年文摘》,有古龍的武俠小說,還有裁剪和農(nóng)業(yè)方面的工具書。當(dāng)時的我,初來異鄉(xiāng),迷茫且不安,那疊年代悠久的《青年文摘》居然成了我的床頭書。丈夫在市區(qū)上班,一星期回來一次,我與公公婆婆住一個屋檐下。吃了晚飯,我默默鉆在房間里,追兩集電視連續(xù)劇后,再擰亮臺燈,在暈黃的燈光下看一會兒《青年文摘》。關(guān)了燈,房間空蕩蕩的,我的呼吸清晰可聞。
白天結(jié)束,黑夜續(xù)上,遠離父母親人的日子如同《青年文摘》泛黃的頁面,一天一天,平平展展地,攤開了。
在閱讀中,在寫作里,我不難過,不痛苦,不抑郁了
2006年初夏到2010年初冬,我的生活乏善可陳,一年到頭只干兩件事:上午擺攤,下午帶孩子。下雨天,我就去市區(qū)的批發(fā)市場進貨。汽車站半小時發(fā)一班車,為了打發(fā)開車前的無聊,我會跑到汽車站斜對面的綠色鐵皮亭子里,買一本五元錢的《青年文摘》或《讀者》。每進一次貨,買一本,四年下來,積攢了厚厚的幾摞。
后來,孩子送進了幼兒園,午后的時間空出來了,我正好買了臺2600元的組裝電腦,又正好申請了個新QQ。幾個“正好”莫名地促成了我在QQ空間的信筆涂鴉。
沒頭沒腦的句子、段落、二三百字的短文,肯定沒水平,但有意義——寫東西的過程中,那些長久徘徊在心頭的煩惱與辛酸都煙消云散了。我不難過,不痛苦,不抑郁了。
我不緊不慢地寫了好幾年,篇幅越寫越長,從自己的童年往事、日常見聞寫起,菜市場人來人往,有些也成了我筆下的主人公。
我在文字中仰望蒼穹,感受時空無限的延伸
2017年,寧波市作協(xié)的謝志強老師約見我,他肯定了我文字的同時,也要求我展開針對性的閱讀。汪曾祺和李娟的散文集是他首批推薦的。謝老師寬厚真誠,對后輩不吝關(guān)愛,多有提攜。直到現(xiàn)在,他只要覺得哪一本書適合我讀,就會通過微信告知。
在吃穿上我比較節(jié)儉,買起書來卻毫不手軟,以至于床上、飯桌上、沙發(fā)上、馬桶上,處處有書。一方面是真心喜歡,一方面是貪婪作怪。想想原先不是蹭書,就是租書借書,雖過了眼癮,但從來沒真正地擁有那些我認(rèn)認(rèn)真真讀過的書。
有朋友說紙質(zhì)書價格貴,電子書讀起來一樣。這個觀點我不贊同,電子書如過眼云煙,好像在,又好像不在,始終不會有紙質(zhì)書捧著手中的踏實感。
一本有價值的書買回來,能陪伴我好久,搞不好還能像個傳家寶一樣傳給兒子。萬一哪一頁里有一兩句話觸動了孩子,拓寬了他的視野,多貴,都不虧。
2021年4月,我的第二本散文集《時間的小兒女》面世。這本書和第一本書的出版都不是我計劃中的,有一個出書的機緣,恰好有日積月累起來的文字。僅此而已。人在他鄉(xiāng),無所依靠,需要某種精神支撐,鼓舞自己,把自己填滿。否則,怎么站得住,挺得直?
閱讀于我,是陪伴,寫作于我,是出口。我在文字中仰望蒼穹,感受時空無限的延伸,安慰著自己,也安慰著,這個嘈雜渺茫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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