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追憶唐詩里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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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著名詩人余光中寫過一首很美的詩，名叫《春天，遂想起》。首句是這樣的：“春天，遂想起/江南/唐詩里的江南”。詩人在春天這個一年中最美的季節(jié)里，泛起鄉(xiāng)愁，想起江南——而且是唐詩中的江南，我想，大概是因為惟有江南——尤其是唐詩（還應該包括詞）里的江南，才能最大限度地涵蓋春天之美。那么，唐代詩人筆下的江南春天到底有多美？我們不妨選擇其中的部分作品來看一看。 《江南春》 杜牧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杜牧筆下的江南春天，既有遼闊千里的鶯鳥啼鳴桃紅柳綠，水村山郭酒旗招展的明麗之美，又有金碧輝煌、屋宇重重的佛寺掩映于迷蒙煙雨之中的深邃之美，顯得那樣豐富而立體。 《絕句》 杜甫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春日陽光普照，四野青綠，百花初放，和煦的春風送來芳草的清香。泥融土濕，秋去春歸的燕子正繁忙地飛來飛去，銜泥筑巢。而日麗沙暖，鴛鴦正閑適地享受這春天的溫暖，在溪邊的沙洲上靜睡不動。杜甫用簡潔而細膩的筆觸，為我們描繪出了一幅明凈絢麗、生意勃發(fā)的初春景物圖。 《錢塘湖春行》 白居易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云腳低。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白居易這首詩不但描繪了西湖旖旎駘蕩的春光，以及世間萬物在春色的沐浴下的勃勃生機，而且將詩人本身陶醉在這良辰美景中的心態(tài)合盤托出，使人在欣賞西湖醉人風光的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深深地被詩人那對春天、對生命的滿腔熱情所感染和打動。 《憶江南》 白居易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用寥寥十幾個字來概括江南春景，實屬不易，白居易巧妙地做到了。他別出心裁地從“江”為中心下筆，又通過“紅勝火”和“綠如藍”，異色相襯，為我們呈現(xiàn)出一派鮮艷奪目的江南春景。試問這樣的絕美江南，又有誰人能夠忘懷？ 《憶江南》 皇甫松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人語驛邊橋。 燈暗夢遙，夜船吹笛，蓬背雨聲，人語橋邊�；矢λ蛇@首幽婉的思鄉(xiāng)之作，寫的是他夢境中的江南故鄉(xiāng)。詩人在詞中為我們勾畫了一幅令人印象深刻的江南夜雨圖，呈現(xiàn)出另一種別具姿態(tài)的江南的美。夢里水鄉(xiāng)，夢里江南，詩人的這個思鄉(xiāng)之夢是如此地令人留戀和難忘。 《漁歌子》 張志和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張志和的這首《漁父詞》源于吳地吳歌中的漁歌，描繪了春天秀麗的水鄉(xiāng)風光，塑造了一位漁翁的形象，贊美了漁家生活情趣。全詩著色明麗，用語活潑，一經(jīng)問世唱和者甚眾，而且還流播海外，為東鄰日本的漢詩作者開啟了填詞門徑，并與張繼的《楓橋夜泊》一起列入了日本的教科書。 《詠柳》 賀知章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賀知章筆下的春柳，猶如質樸美麗的少女，一身嫩綠，楚楚動人，風韻萬種，充滿了青春活力。而二月的春風，就是那個最高明的化妝師，用靈巧的雙手剪裁出嫩綠的新葉，給大地披上新裝，給人們帶來春的信息。全詩用擬人的手法刻畫春天的美好和大自然的工巧，新穎別致，把春風孕育萬物形象地表現(xiàn)出來，給人以無限的美感。 《菩薩蠻》 韋莊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xiāng)，還鄉(xiāng)須斷腸。 這首詞是韋莊《菩薩蠻五首》中的第二首。內(nèi)中“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兩句，何等之明凈與空靈，堪稱描繪江南春天之美的千古艷句，具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用現(xiàn)代文學評論家李冰若的話來說，“其妙處如芙蓉出水，自然秀麗。” 《江南逢李龜年》 杜甫 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 這是杜甫絕句中最有情韻、最富含蘊的一篇，看似極平淡的二十八字，卻包含著豐富的時代生活內(nèi)容。正所謂“故國逢春一寂寥”，在江南最美好的季節(jié)里，一位老歌唱家與一位老詩人在飄流顛沛中重逢了，落花流水的風光，點綴著兩位形容憔悴的老人，成了時代滄桑的一幅典型畫圖。“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這樣風景，這樣的重逢，這樣的江南的春天，又有著多少惆悵與凄美啊。 春風又綠江南岸，和余光中一樣，想起了那個可以采蓮、采菱，杏花春雨，群鶯亂飛而又遍布寺廟樓閣的江南，唐詩里的江南，現(xiàn)代人再也回不去的古典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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