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和弟子樊振東捧起世乒賽冠軍獎杯。
2014年,王皓在隊友郝帥兒子的百天宴上宣布退役,彼時他身邊坐著的樊振東一臉青澀,眼睛一直瞟著哽咽的老大哥不敢說話。
2019年,王皓在微博上寫道:“十年前在橫濱世乒賽登頂,十年后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你。”配圖是他和樊振東擁抱的畫面。
2021年,休斯敦世乒賽決賽結(jié)束后,樊振東捧著屬于自己的圣·勃萊德杯與王皓合影,照片里的二人笑得很甜。
7年時間,王皓從世界冠軍轉(zhuǎn)型成了世界冠軍的教練。賽場內(nèi)到擋板外,雖然只有幾步之遙,卻完全是兩方天地。
轉(zhuǎn)型教練之路,王皓面臨最大的困難恰恰是18個世界冠軍的頭銜。面對澎湃新聞記者,他說自己始終警燈長鳴:“要放下光環(huán),我只是一個年輕的教練。”
王皓已經(jīng)熟悉了在國乒的執(zhí)教節(jié)奏。
最了解樊振東的人
休斯敦世乒賽決賽,王皓坐在秦志戩的身后,這也是離樊振東最近的位置。
當秦志戩在暫停期間不斷面授機宜時,身為樊振東主管教練的王皓,眼神一直盯在弟子身上,即便對手莫雷加德并沒有給樊振東帶來太多麻煩,但是王皓的眉毛始終擰著。
直到樊振東4-0拿下勝利,王皓口罩下的面龐才逐漸舒緩成笑意。別人都只是和樊振東擊掌慶祝,王皓卻給了弟子一個大大的擁抱。
從2009年兩人第一次碰面,12年時間王皓和樊振東從隊友成為師徒,外界甚至把這層關(guān)系形容為“父子”。
如果說誰最了解樊振東,王皓是必選項。
王皓是樊振東身后的“老父親”。
“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一開始當隊友,后來當主管教練。這一路走來,我一直看著他成長。”王皓對澎湃新聞記者這樣描述二者的關(guān)系。
兩人的第一次相遇來自2009年全運會前,剛上八一隊一年的樊振東,擔起了全運會陪練的任務(wù)。王皓當時話也不多,上來就練,搞得樊振東挺緊張,撿球都是跑步前進。
“我記得特別清楚,因為我當時比較胖,皓哥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多練練體能吧!”在接受《乒乓世界》采訪時,樊振東依然能回憶初次見面的場景。
彼時的樊振東沒有想到,這位世界冠軍,會成為自己的教練。
王皓對于樊振東,無疑是寵愛的。王皓的微博中,除了妻子和孩子,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便是樊振東。從小胖的第一個男單世界冠軍,到亞運會冠軍,再到世乒賽冠軍,王皓都會記錄。
2019年的一條微博,情緒最為外露:“十年前在橫濱世乒賽登頂,十年后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你。”而微博的配圖,正是他和樊振東在隔板兩側(cè)擁抱的照片。
王皓微博。
老父親的心態(tài),王皓稱作傳承
八一隊出身的王皓,并不擅長情感的表達,甚至不愿意表達柔情。但對于樊振東,球迷給出的評價卻是:“王皓的心都偏到胳肢窩了。”
但到了訓練中,王皓卻十分嚴格,“比賽的時候我是順著他們的,但是訓練場上永遠都是站在他對立面,給他們找困難。”
即便是現(xiàn)在,王皓依然要求樊振東每天出早操,而自己同樣全程不落, “甭管昨天晚上你睡多晚,第二天早上我敲門的時候必須起。他六點半下樓,我比他還早,六點二十就在樓下等他。”
在王皓眼里,這些都是在磨煉樊振東的意志品質(zhì),但是問到是否在磨煉自己時,他卻輕描淡寫地來一句:“還好,這些我都習慣了。”
這一刻,王皓就像一位“總把孩子辛苦掛在嘴邊”的老父親一般,卻經(jīng)常忽略了自己也在做相同的事情。
有趣的是,王皓曾經(jīng)也把兩人的關(guān)系形容為父子,“小胖跟我,就像我跟劉指導(劉國梁)一樣,又有兄弟的感情,又有師徒的感情,還有點像父子。”
但如今,王皓更愿意用另一個詞來形容:“我覺得這更多是一種傳承,正是有這種傳承,國乒才能一代代培養(yǎng)更多的隊員。”
王皓和弟子們合影。
要從這一刻開始,學會低調(diào)
在外人看來,從運動員到國乒教練,王皓的轉(zhuǎn)型之路水到渠成,甚至連他自己剛開始也是如此覺得。
“剛當教練的時候心氣很高,因為覺得自己是世界冠軍,退下來后你的能力和執(zhí)教水平應(yīng)該沒問題。”面對澎湃新聞記者的提問,王皓毫無保留地剖析著當時的心態(tài),“因為你的經(jīng)驗,你的實戰(zhàn),你的很多東西,都是可以去支撐執(zhí)教的。”
但彼時國乒領(lǐng)隊黃飚曾透露了一個細節(jié),他說王皓、馬琳當時退役后曾想留在國家隊,但卻遭到了國乒的拒絕。
“讓他們先回省市,先到基層去干上兩三年,之后再讓他們競聘。”在黃飚看來,讓這些奧運冠軍從基層教練員做起,有助于幫助他們了解整個乒乓球的體系是如何培養(yǎng)起來的,發(fā)展中會遇到哪些困難,讓他們體會到基層的不容易。
于是,王皓回到了八一隊執(zhí)教。第一天上任,喜歡鮮艷顏色的王皓,選擇了一身深灰色的衣服,他的解釋是:“要從這一刻開始,學會低調(diào)。”
2016年,王皓在八一隊擔任教練的首個賽季,便帶領(lǐng)球隊時隔15年再次站在了乒超聯(lián)賽的最高領(lǐng)獎臺之上。此刻的王皓,依然覺得轉(zhuǎn)型之路順風順水。
但是當他在2017年重新回到國家隊,擔任國乒男隊一線隊教練后,他面臨的更多是未知。
“時間長了慢慢覺得執(zhí)教能力需要時間,你得不斷跟運動員溝通,不斷去摸索,不斷總結(jié),要腳踏實地的換位思考。”王皓回看那段時光,總覺得自己“踏實程度欠缺一些”。
但這種“踏實”,更像是一種沒有終點的探索——比如賽前該如何緩解隊員壓力,比賽該準備幾種解決方案,比賽中會出現(xiàn)哪些突發(fā)狀況……這些都是開放題,哪有什么標準答案呢?
對于這些,球員時期的王皓身經(jīng)百戰(zhàn);但作為教練的他,更像是一個“新兵”。
王皓指導樊振東。
緊張性皮炎
2018年雅加達亞運會,鉚足勁“補課”執(zhí)教經(jīng)驗的王皓得了濕疹,亞運會他一直穿著立領(lǐng)的衣服,把拉鏈拉到最上面。回到北京后,王皓被診斷為“緊張性皮炎”。
2019年布達佩斯世乒賽,世界排名第一的樊振東輸給梁靖崑止步男單16強。在外界看來,這是樊振東的一個低谷,而對一直陪在他身邊的王皓,同樣如此。
“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作為教練的質(zhì)疑,自己有時候也會非常難受和煎熬。”對于當時的狀態(tài)王皓一筆帶過,卻反復強調(diào)這些事情只算是常態(tài),“因為教練不是執(zhí)教一兩年就結(jié)束,執(zhí)教時間越長,才能體現(xiàn)執(zhí)教的能力和水平。”
在王皓的邏輯里,壓力最大的始終都是運動員,“有時候你恨不得上場,但是你已經(jīng)沒有那種能力了。你在擋板外只能看運動員去表演,那是他的舞臺。”
王皓一直覺得虧欠家庭。
慢慢的,和隊員學會溝通
如果說鉆研技術(shù)訓練安排是和自己較勁,那么看穿問題進行溝通更像是一種雙向奔赴。
“有的運動員和你對路子,兩人一見水平就往上漲。有的和你溝通不好或不對路子,可能就會出現(xiàn)很多問題。但是真正好的教練員,無論是什么樣的運動員,他都能在這樣的基礎(chǔ)上調(diào)教成最好。”身為教練的王皓,不只要負責樊振東一人,更是要教導其他年輕隊員。
在他看來,這些年的執(zhí)教自己最大的進步來源于耐心。
從頂尖選手轉(zhuǎn)型教練,很多時候要接受平凡——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天賦異稟,有些事在自己看來輕而易舉,但換成旁人或許就顯得有些勉強。
起初,王皓總拿世界冠軍的標準要求隊員,后來他才明白,“要給他們一些空間,給他們一些肯定。”
此刻的王皓總是提到一個詞——溝通。
“我始終認為,教練和運動員必須相互信任相互溝通,這樣無論外界環(huán)境影響多大,我們都能克服很多困難。”
但對于王皓來說,溝通卻成了最先要克服的一道坎。 “畢竟你頭上頂著冠軍光環(huán),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再加上一開始會跟他們著急生氣,一開始年輕運動員不敢和我溝通。”
至于如何改變現(xiàn)狀,王皓還是先從理解年輕人的想法開始,“他們現(xiàn)在的這個時代,包括他們所經(jīng)歷的,說實話有時候我們都沒玩過,所以我們也得跟得上時代。”
在王皓“跟上時代”的想法下,他成了球迷口中“國乒vlog天花板”,有球迷甚至建議:“開個培訓班吧,教教國乒孩子剪視頻。”
王皓也毫不客氣:“我比他們發(fā)的視頻好多了,他們都不太會了。”
而當王皓選擇進入隊員的世界,隊員也在敞開懷抱——薛飛成了第一個主動找他聊天的隊員,聊天的話題也是天南海北,并不局限于比賽。
“現(xiàn)在再跟運動員聊天的時候,我從他們看我的眼神里看到一些變化,這是以前沒有的。”突破溝通的壁壘,這兩年的王皓能感覺到隊員的信任也在逐漸增加。
王皓率領(lǐng)樊振東、許昕組合雙打奪冠。
教練始終都有危機感
對于國乒教練的生活,王皓用“拋家舍業(yè)”四個字來形容。
“以前的時候我還跟我愛人開玩笑,她說當運動員的時候天天出去比賽,我逗她說等我當教練了,基本都是我說了算。”但理想和現(xiàn)實之間的差距,在王皓這里差得不止一星半點。
“當了教練,你幾乎是住在隊里,經(jīng)常封閉訓練,還要出去比賽。因為帶的運動員也多,所以各個方面都要考慮得更多。”
王皓妻子閆博雅2019年的一條微博這樣寫道:“為了跟爸爸合影,螺弟從百天耗到了一歲,從一歲耗到了兩歲,終于安排上了。”
王皓的回復則是:“終于不用把自己給P上去了。”
王皓算了算,一年時間里能在家待的時間不過兩個月,“作為普通家庭,可能很多人他是覺得這樣是不正常的。但是作為教練來講也沒有辦法,但誰讓自己一直從事這個事業(yè)呢。”
即便是成為教練的第七年,王皓依然沒有所謂輕車熟路的感覺。
東京奧運會前,他一度失眠了一個星期,并非完全睡不著,只是腦袋里一直盤算著各種各樣關(guān)于奧運會的事宜。
在他看來,教練是一份始終都需要危機感的職業(yè),“你只有一直都有危機感,才會不斷地去創(chuàng)新或者想一些新的問題。”
“教練工作量大,是隊員對你的認可,因為隊員追著你練。雖然這種有壓力,但是整體來說自己是快樂的。”
王皓退役時,劉國梁就曾對他說:“作為世界冠軍退下來后,要放下運動員的光環(huán)。冠軍運動員,不代表一定是冠軍教練。”
七年時光過去,王皓已經(jīng)成為了世界冠軍的教練,但他始終告誡自己: “要放下光環(huán),我只是一個年輕的教練。”
就像他在運動員時期每次奪冠后告誡自己的一樣,“走下領(lǐng)獎臺,一切從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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