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這個父親節(jié)，我想陪您好好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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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
您好！
想不到吧，這是兒子寫給您的信。父親節(jié)馬上要到了，就想跟您說點心里話。
雖然現(xiàn)在手機、網(wǎng)絡(luò)發(fā)達，不過，我知道，您始終還是喜歡寫信這種傳統(tǒng)的方式。
說起來挺不習(xí)慣的，咱們平時常見面，也經(jīng)常微信，您有時還給我朋友圈點贊，但是我卻很少有機會陪您安安心心地坐在一起聊聊天，聊平時不說的話。
爸，這幾十年有幸成為您的兒子，我很感激。但是，能說出這份感激，不容易。
我出生的時候，你在外地當(dāng)兵。我上幼兒園時，你退伍，跑運輸。我上小學(xué)，你忙著接手了鎮(zhèn)里的企業(yè)，做廠長，抓管理。小時候，您在我心里就是家里的大人物，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是想見卻未必能夠見得到的父親。
雖然您總是忙碌、出差，但是我還記得3歲的時候，被你灌酒的事情。您記得嗎？中秋節(jié)，媽媽做了一桌好菜，有我喜歡的板栗燜雞，有你喜歡的紅燒肉，桌上還擺著一瓶從山西買回來的汾酒，你高興地把我抱在膝上，用筷子沾酒喂我，還給我也準備了一個小酒杯，讓我跟你一起碰杯。我上當(dāng)了，以為是好喝的飲料，毫無防備地被辣得哇哇大哭起來。老媽氣得拍你的肩膀，怪你瞎搞。你哈哈大笑，用筷子點著我的額頭說：“小子，就得學(xué)會喝酒。以后跟著你老子混！”
我懵懂地看著你得意又疼愛的眼神，看著媽媽嗔怪又甜蜜的表情，并不清楚你們在說什么，卻知道，哦，這個男人是我的榜樣。
一年一年過去，我們家的生活越來越好，在城里買了房，買了車，我也考取了市重點中學(xué)。這一切都要歸功于您的努力和成就，還有媽媽的勤儉與顧家。只是，任性的我，讓你們費了不少心。
雖然成績不錯，但是我對學(xué)習(xí)沒有那么上心，喜歡看電視、玩電子游戲，功課從全班前十下降到了中下游。媽媽擔(dān)心，天天對著我耳提面命，甚至哭泣、流淚，就希望我能內(nèi)疚、能改變。當(dāng)時我正青春期呢，最煩媽媽這一套，總覺得是一種喘不過來氣的束縛。
那天晚上10點，我剛剛對著媽媽發(fā)了一通火，您就開門回家了，照例帶著一身的酒氣。只是這一次不一樣，您直接吼我，眼睛瞪得大大的，罵我不懂事，還要拿出戒尺打我手心。很少被您管教的我，那一刻是震驚，是害怕，同時也藏著一個少年的恨意。父親的威嚴嚇壞了我，我恨您怎么可以用對待孩童的方式對待我呢，我已經(jīng)長成大個子了��！我也恨您忙于工作，把我和媽媽這么多年孤獨地留在家中，您什么時候好好管過我呢？您要管我，為什么不早點管我？
有一兩年，真的和您有很多隔閡。爸爸偶爾叫叫，更多的是用簡單的一個“嗯”字跟您打招呼。您也不說什么，有時嘆口氣，看看我，然后繼續(xù)出門去忙廠里的事情。那時候，廠子面臨轉(zhuǎn)型，您身上的壓力很重，上千員工人心惶惶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高三畢業(yè)，我18歲。那天，本來已經(jīng)打算好和老媽在家吃蛋糕。您提早回來，跟我說：“小子，18歲了，是大人了。今天不在家過生日，跟我出去見世面。”
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您當(dāng)時拉上我出門的情景。那一刻，我知道我又找回心中的父親。我知道，我長大了，要像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去開創(chuàng)自己的事業(yè)，為自己以后的家庭奮斗。
那是我正兒八經(jīng)喝的第一口酒，和一群大人一起，都是爸爸的朋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聽著你們聊業(yè)務(wù)、談人生。在外面，您很風(fēng)趣，話也多，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您。我坐在您的身邊，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從心中涌起：“這就是大人的世界啊，我要成為像父親一樣頂天立地的人，開天辟地、笑傲江湖。”
事實上，這些年，您一直都是我的榜樣。雖然我們很少聊天，越來越像兩座沉默的山，但是這山稱得上剛強和沉穩(wěn)。
大學(xué)畢業(yè)，我工作了幾年，攢了點經(jīng)驗，出來創(chuàng)業(yè)。其實也是因為希望能像您一樣，做點事情，闖蕩出一番事業(yè)。
這十幾年，我忙工作、忙應(yīng)酬，儼然也是別人眼中的成功人士：擁有了賢惠的妻子、一雙可愛的兒女，還買了大別墅。說真的，這一切既有我的努力，也有父親——您在我心中的引領(lǐng)。最苦最難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您，遇到困難，您是怎么熬過來的。
不過，我心里也有遺憾。人到中年，這份遺憾就顯得越明顯，就像臉上的皺紋、凸起的啤酒肚一樣藏不住。妻子的哀愁與孤獨，讓我覺得不自在；兩個孩子尊敬我，卻從不粘著我。就像……就像我小時候那樣——您不在家時，我常常看見媽媽的憂愁，聽見她的嘆息；您回來后，我想接近您卻又不自覺地退縮和畏懼。
我希望我能給他們帶來真正的幸福，不僅僅是家庭財富�？墒�，我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和朋友吹牛聊天，似乎從來不缺話題，可是對家人最深的情意卻怎么也說不出口。我的內(nèi)心總是涌起一股無法言說的痛和缺失，一個人喝酒，大醉一場，酒里都是孤獨和寂寞。
那一刻，我突然更了解您了。過去，我總把您當(dāng)作披荊斬棘的英雄，喜歡外面的生活，喜歡工作和交朋友，其實，您留戀酒桌，是不是也有無法排遣的寂寞和孤獨？那個山一樣的男人，其實也是一個膽怯的孩子啊。
我們男人，從小就被教育要成為錚錚鐵骨的男子漢，卻壓抑了內(nèi)心深處對親密的渴望，也沒有人來教我們?nèi)绾闻c另一半、與孩子進行更加柔軟的情感交流。想來，真是遺憾��！
幸好，人生還有后半場。我們每個人都在變老，您也從中年走向老年，我不想再徒留遺憾。我想真正地了解您，像真正的哥們那樣。我想跟您聊這些年您內(nèi)心藏著的事，您對我們的愛和關(guān)心，您的夢想和遺憾，我也想聊這些年我對您的愛和恨，聊我對您和媽媽的愛和關(guān)心，聊我的夢想和遺憾，可以嗎？
爸爸，我們都是孤獨的男人，但是我們之間的了解和相遇，一定會讓這孤獨消散。
這個父親節(jié)，我已經(jīng)買好了您愛喝的汾酒，每次一說到酒，你總說，喝酒得喝好酒。這么多年，您早就是一個品酒專家了。
還記得您每次喝汾酒都要跟我們上堂課，我現(xiàn)在都能背下來：“這可是咱們中國最早的白酒啊，6000年前，在山西的杏花村，我們的老祖先就喝上了好酒。那里山水好、土地好，所以酒也好。要了解白酒史，你得先從汾酒這兒說起。我當(dāng)年可是去那里實地參觀過，粉碎、潤糝、蒸糝、發(fā)酵、蒸餾、貯藏，足足六道主要工序。尤其是發(fā)酵，跟其他香型的白酒不一樣，所以聞起來清香撲鼻。雖說是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不過現(xiàn)在的汾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生產(chǎn)已經(jīng)相當(dāng)現(xiàn)代化。不僅有自己的質(zhì)量標準，還在2015年搞了一個跟國際蒸餾酒食品安全標準接軌的汾酒食品安全內(nèi)控標準。”
記得每次嘮叨完這些，您總是一仰脖，喝一口，抿抿嘴，來一句：“喜歡這份純和凈，喝了不上頭，喝了不傷身。”
對了，還得讓媽再做一桌好菜，像小時候那樣，還得有我喜歡吃的板栗燜雞，和您最愛的紅燒肉，咱們爺倆好好喝一杯。這酒，不再是為了工作和應(yīng)酬，不再是為了證明自己，只是因為咱們爺倆的感情。
爸，我等著您！
兒子 敬上
202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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