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杭州傳統(tǒng)村落，聽聽鄉(xiāng)村建設工匠“搶救老建筑”的故事——我為什么喜歡修老房子？
陳關富修繕老宅柱子。
陳關富修繕老宅柱子。
沿著盤山公路繞過了一道又一道彎，在50多分鐘的“眩暈”車程后，記者終于到達此次采訪的目的地——被列入中國傳統(tǒng)村落名錄的建德市三都鎮(zhèn)烏祥村。
村口用竹子和藍色雨布搭起的簡易工棚下堆滿了木料，一名身穿藍色工裝外套的男人側身斜坐在木頭上，拿著斧子敲敲挖挖，格外專注。
“是陳師傅嗎？”陳關富聽到詢問，停下手中的活，咧開嘴笑，半天只答了一個字：“哎！”陳關富是建德有名的木工老師傅，曾經(jīng)在省、市鄉(xiāng)村建設工匠職業(yè)技能競賽中都取得過優(yōu)異的成績。最近這幾個月，他一直輾轉在烏祥村和壽峰村修繕老房子：“國家有筆鈔票給村里，我也被安排來這干活了�！�
2023年4月，建德被列入全國傳統(tǒng)村落集中連片保護利用示范縣（市、區(qū)）名單。在推進示范工作過程中，建德著重破解傳統(tǒng)建筑工匠人才斷層問題，培育出了一支專業(yè)齊全、業(yè)務精良、信譽良好的本地傳統(tǒng)建筑修繕工匠隊伍。不少像陳關富這樣的鄉(xiāng)村建設工匠都投身到了這場大規(guī)模的保護性修繕工程中。
眼下，這項全國示范項目工作已進入收官階段，一個個曾經(jīng)陷入沉寂的傳統(tǒng)村落正在被喚醒。
令人“懷念”的古村落
“很少來村里吧？今天天氣好，我先帶你們?nèi)ゴ謇镛D轉�！标愱P富拍了拍身上的灰，喊徒弟胡建波跟上，“這個村蠻老了，喏，那棟老房子的牛腿被鐵鏈拴住了，怕被偷，因為都沒什么人住了�！�
與浦江縣毗鄰的烏祥村，隱匿在山與山之間。安靜，是來到這里的人對它的第一印象，但在村里老人的記憶中，它是熱鬧的、有煙火氣的。
村民周菊花坐在老房子門口“孵日頭”，跟陳關富打招呼�！拔覀冞@村子以前可熱鬧咧，孩子們滿村子跑，扎堆去溪里抓螃蟹，去山上摘桑葚。現(xiàn)在，一個一個都走出去了，沒什么人了�！敝芫栈ㄓ腥齻�孩子，遠的去了北京，近的也在新安江（建德市區(qū)）安了家，“家里就剩我們兩個老人，每年只有孩子們回來過年的時候，還有點人氣。陳師傅，你們把房子修好看一點哦，孩子們回來看到也高興的�！�
沿著村道一路走過去，除了偶遇幾名散步的老人和幾條小狗外，只有一些白墻黛瓦木窗花的老房子，關著門。如今，烏祥村常住人口有518人，60歲以上的老年人就有381人，占比超73%。
“我參與修繕的另一個村，壽峰村，也是面臨著跟烏祥村差不多的情況�！闭f到村子的變化，陳關富也打開了話匣子。據(jù)村干部統(tǒng)計，壽峰村常住人口430人，60歲以上老人345人，占比超80%。
“很多村都是這樣，我是梅城鎮(zhèn)伊村的，小時候村里可熱鬧了，一放露天電影，場地上不斷涌入村民，帶著小板凳的，騎著自行車的，估摸著能有上千人，很有味道的。”陳關富語氣中有些許遺憾，“現(xiàn)在也回不去咯，全村都搬遷到了新安江街道，我為什么喜歡修老房子，就是想留點記憶。”
胡建波是80后，也從小在村里長大。他接過話茬：“最懷念童年的鄉(xiāng)村生活，和小伙伴彈玻璃球、跳皮筋、扔石子，玩在一起很快樂�！�
“所以我們要把這些房子修好啊，說不定，以后村里還能再熱鬧起來。我們村的古建筑之前沒有重視，就荒廢掉了，那老房子上的牛腿雕花真的很漂亮，太可惜了�！标愱P富拍了拍徒弟的胳膊，“建波，咱真的得更上心！”
限時“搶救”的老建筑
陳關富的“上心”體現(xiàn)在老房子的一梁一柱上。
烏祥村有40多棟房子需要修繕，從6月份開始，到11月底全面完工。
“除了村里房屋外立面的修繕外，烏祥村這次最關鍵的是對烏祥村小學的修繕。”陳關富帶我們來到村口，烏祥村小學就坐落在這里，“這里是村里最顯眼的位置了，這個房子修得好不好看決定了整個村的樣貌�！�
烏祥村小學在2003年左右完成撤并，村里的孩子如今都去鎮(zhèn)上的學校上學�；膹U了多年，房子也成了D級危房�！胺孔又皇Ｏ虏糠謮w和水泥立柱是好的，這次修繕幾乎等于是重建了�！睘跸榇甯敝魅沃茕X清翻出了一張以前的照片，“喏，你看，屋頂和墻體都坍塌了，玻璃窗戶大多也是碎的，幾個窗框質量倒是蠻好的�！�
在陳關富看來，修一幢老房子并不難，要修好一幢老房子就難了。
“我特別贊成一個觀點，‘外面五百年，里面五星級’。老屋修繕講究一個修舊如舊，該換的才換�！标愱P富敲了敲柱子向記者演示，“古建筑修復事前‘勘探’非常重要，要用榔頭一個一個敲過去，空心的爛木頭是砰砰砰的，這塊料吃得消就不需要換，吃不消就要換，你看烏祥村小學這幢房子屋頂部分的木榀架，我們是全做新的了�！�
修房子，就是“修”鄉(xiāng)愁。如今老手藝人手下完成“改頭換面”的烏祥村小學，依舊在村口“守著”，未來也有了更多使命。
烏祥村黨群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儲建寧時不時要來烏祥村小學轉轉�！拔覍ο笮r候在這上學的，對家鄉(xiāng)感情很深。等他當兵回來看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大變樣，應該會很高興吧�！眱▽帩M懷期待，“希望烏祥村小學變身共富工坊后，也能帶著村里致富，我朋友村里的共富工坊每年能為村里增收幾十萬元呢�！�
逐漸“回來”的新故鄉(xiāng)
房子修好了，環(huán)境漂亮了，村子就能“活”起來。這是陳關富的心愿，也是建德傳統(tǒng)村落集中連片保護這項工程所有參與人員的心愿。
壽峰村里陳自然村的修繕，是陳關富手頭的另一個項目。今年3月，陳關富來到這里開始修繕工作，門壞修門，梁壞修梁，坍塌的老宅修好了，屋頂統(tǒng)一換上青瓦。
經(jīng)過半年多的“搶救”，里陳自然村的“味道”漸漸出來了，這里的發(fā)展有了更大的可能性。
“村莊中住宅、廊橋、廟宇都較好保留了徽派和浙閩贛建筑技藝傳統(tǒng)風貌與歷史格局，保存得不錯。我們將以里陳自然村的建筑特點為抓手，以歷史村落和紅色文化為主韻，計劃將里陳自然村打造為集古村參觀、民宿體驗、藝術寫生為一體的建筑特色寫生村�！苯ǖ率腥兼�(zhèn)副鎮(zhèn)長孫浩強介紹，未來，計劃以建筑的美感、特色為核心吸引力，依靠周邊高山白茶、香榧、石筍干等豐富的農(nóng)產(chǎn)品資源，開拓出藝術寫生培訓旅游市場，使其成為建筑特色主題的農(nóng)文旅研學游線路中重要節(jié)點。
不僅僅是里陳自然村，建德傳統(tǒng)村落集中連片保護利用示范工作正緊鑼密鼓地推進，預計12月底前全面完工，一條條關于傳統(tǒng)村落活化利用的創(chuàng)新路徑也在不斷探索與實踐中逐漸明晰。
儲建寧說，朋友所在的壽昌鎮(zhèn)烏石村通過“村落+產(chǎn)業(yè)”聯(lián)動發(fā)展，打造魚菜共生共富工坊，盤活烏石村土地、農(nóng)房、古建筑等沉睡資源，每年能為村里增收30萬元，解決120余人在“家門口”就業(yè)。
“真的假的？能掙這么多？”陳關富一臉疑惑，顯然不太相信。儲建寧打開手機，迅速找到烏石村的相關報道，遞到陳關富眼前。他仔細瞧了瞧，這才相信了，臉上隨即露出自豪的神情：“我也參加過壽昌鎮(zhèn)的立面改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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