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業(yè)領袖”秦潤卿的碑帖融合書風
杭州日報訊 近代民族企業(yè)家、金融家各自背景迥異，但大多有著“實業(yè)救國”“金融報國”的共同信念，有著較高的愛國熱情，在擔負起挽救與振興民族工商業(yè)、金融業(yè)重任的同時，大力興辦學校，積極發(fā)展教育事業(yè)、文化事業(yè)和公益事業(yè)等，同時還努力傳播愛國思想，傳遞家國情懷。這就是其魅力所在。有“錢業(yè)領袖”之譽的秦潤卿即是其中之一。
秦潤卿（1877—1966），名祖澤，晚年號抹云老人，浙江慈溪（今寧波江北區(qū)慈城鎮(zhèn)）人，工文辭、善書法。長期從事錢莊業(yè)，系近代著名金融家、慈善家、藏書家。歷任上海錢業(yè)公會會長、中國墾業(yè)銀行董事長、上海總商會副會長、寧波旅滬同鄉(xiāng)會副會長，以及上海銀行公會理事、中央銀行監(jiān)事、上海市銀行董事長、公私合營銀行聯(lián)合董事會副董事長等職。
秦潤卿作為一名活躍于近代金融界的人物，人們對其關注的視角和重點也大都集中在金融領域，而對于他其他方面的成就則關注較少甚至忽略。其實，秦潤卿的書法是值得一觀的，盡管其留下來的墨跡并不多，只是一些題詞、題簽、日記和手稿等，但所見之作不乏精品。
評鑒秦潤卿的書法，自然離不開其所處的時代背景。清末民初的書壇大致可以分為三大派別：一類是剛健雄渾的碑學，一類是瀟灑秀逸的帖學，還有一類則是剛柔并濟的碑帖兼容。總體來看，以體現(xiàn)含蓄蘊藉、勁健暢達的碑帖融合之風，是那個時期書家的主流書風。秦的書法亦屬此路。他先是從唐人入手，以顏真卿的《顏氏家廟碑》《自書告身帖》《中興頌》《麻姑仙壇記》《東方畫像贊》等為范本，日積月累，掌握了顏楷線條中的“篆籀”之氣，打下了深厚的顏字功底，所以他的書法自始至終帶有濃郁的“顏風”，后又嘗試將《張黑女》《張猛龍》等筆法注入顏體，于顏書體勢中注入魏碑筆法及行書筆意，不拘顏字小節(jié)，尤其是在用筆上增加了方折、切頓、掃戳等筆法，使筆畫顯得更加厚實剛勁，結體也更加開張恣意，頗有“大氣直挾風霜蒼”之意。
實事求是地講，秦潤卿雖不是專業(yè)書家，但其書法水準并不比今天的專業(yè)書家低，即使放在同時代的人中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的。這主要得益于其取法正脈和眼界開闊。取法顏字正是秦潤卿的高明之處，為其后來書風書路的拓展與延伸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眾所周知，顏真卿是書法史上繼“二王”之后的又一座高峰，其書法以楷書與行書為主，行書亦以楷書為基，從楷書中演化出來，被后人稱為“楷書四大家”之一，書法風格以雄強、寬博著稱，后人多評價其書法具有“篆籀筆意”。
如果說，取法顏字使秦潤卿的書法起點高、路子正，那么，在繼承古人的基礎上勇于打破時風，上溯魏碑求突破，更是難能可貴。這種繼承與發(fā)展在秦潤卿的行楷上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除大氣雄渾的面貌外，又平添了骨力剛勁的美感，加上以古拙的篆籀筆意入書，無疑與當時“碑帖融合”即在扎實的帖學基礎上融匯進雄強勁健的碑學筆意這一主流書風暗合。
記得清人葉燮在《原詩》中提到，作為一名真正的詩人，其藝術創(chuàng)作必須具有“才、膽、識、力” 四個主觀條件，書法藝術創(chuàng)作亦然。這里的“才”多指藝術家的才能、才華，其主要來自于“天賦”和“勤奮”。秦潤卿的書法天賦如何，筆者不敢妄言，但其早年的私塾啟蒙和進入錢莊后有意識地發(fā)奮習字，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他在《抹云樓家言》中記道：“……（剛進入錢莊時）行有余力，晨則習字，晚則學算，不稍怠忽……”寥寥數(shù)語，其勤學苦練書法之情形已躍然紙上。加之他還是位藏書家，家藏既豐，眼界自寬，見識亦多，非常人能比。
“膽”則是指藝術家打破藩籬、勇于創(chuàng)新的藝術膽略。從秦潤卿的書法取之于“顏”而又不囿于“顏”，大膽走碑帖融匯的道路，進而形成既具高度實用性又頗具美學價值的書法實踐來看，其不甘墨守成規(guī)的變革精神可見一斑。而他這種“膽”的形成，又與其生活經(jīng)歷、職業(yè)環(huán)境相關，尤其是云詭波譎、動蕩不安的近代中國金融業(yè)的大風大浪錘煉了他的膽略并孕育出其開張、豪邁的個性化書風。
“識”一般指藝術家的知識、閱歷與認識世界的能力。秦潤卿雖然沒有過高的學歷，但白手起家的他，歷經(jīng)了動亂戰(zhàn)爭與改朝換代、經(jīng)濟危機與金融風潮，在一次又一次的驚濤駭浪、險象環(huán)生中，帶領“錢業(yè)”風雨前行，這些經(jīng)歷使其眼界開闊、見識過人。并且，作為“錢業(yè)領袖”，其身邊不乏書畫大家，不時請益與熏陶，得免暗中摸索之苦，自然可達事半功倍之效。
“力”即為藝術家把握藝術規(guī)律，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的功夫、筆力，包括由于藝術修養(yǎng)、藝術創(chuàng)作經(jīng)驗所滋養(yǎng)孕育而成的藝術創(chuàng)造能力。秦潤卿生活在清末民初，其時中西文化、新舊文化激烈碰撞，改變了帖學為美、“二王”為宗的審美觀念，以碑的粗獷、野逸、寬博為時尚，其將顏真卿的體勢與清代以降尚碑的時代性結合起來，形成了屬于自己的筆墨語言和獨特書風。
（作者系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金融書法家協(xié)會學術委員會副主任、浙江省金融書法家協(xié)會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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